4.7 異鏡

總是望著鏡子，一邊整理服裝儀容，一邊看著眼前的人影。
是我吧？還是那邊有另外一個世界？
裡頭的人影如此栩栩如生，應該是真實的。
關上浴室的門，穿上厚重的外套，在寒冷的冬天，打著哆嗦出門。

經過一天的時間，卸下疲憊，認真洗去臉上的煩惱。
好奇怪，為何鏡子裡的他總是看不到什麼負面的情緒。
多半是笑臉，眼神中總閃爍著光彩。
那不是我嗎？為何同樣過日子，卻是如此不同。
我貼近那片薄薄的玻璃，想看透那片水銀反射的影像。
眼睛裡頭反射出來的影像，越來越廣大。
從自己的瞳孔看到鏡子裡自己的眼睛，又看到眼裡的眼睛。
怎麼會這樣？

向後退了兩步，把目光從鏡子上移開。
我走出浴室，嘗試著把剛剛奇異的光景忘記。
躺在床上閉上眼睛，房間彷彿開始旋轉，是地震嗎？
想要從床上爬起來，卻直接摔下到了地板。
房間並沒有任何震動的跡象和聲音，大概只有我失去了平衡感。
趴在椅子上休息了五分鐘，卻不能恢復平靜。
房間的旋轉開始慢慢和緩，到底怎麼了？

有些無力地爬回床上，傾斜的房間並沒有恢復正常。
我用棉被蓋住自己的臉，希望第二天一覺醒來可以從這困境中解脫。
閉上眼睛，眼皮裡黑暗的世界仍舊沒有停止旋轉。
在這樣令人不舒服的情況之下，勉強入睡。

第二天一早醒來，惺忪的雙眼，昨天的事情似乎變得模糊。
但當我一站起來，所有的狀況立刻重新衝擊我身體。
旋轉的平衡感，又讓我整個人貼在地板上。
用匍匐前進的方式，勉強進到浴室，站回鏡子前。
因為寒冷的氣溫，我掙扎的喘氣讓一切變得十分模糊。
舉起手來，用掌心抹去霧氣。
鏡子裡，沒有任何的異狀，那個身影，依舊精神奕奕。
不知怎麼地，他的嘴角好像有一抹微笑。
我確信，身體極度不舒服的我，並沒有任何歡愉的心情。
那個到底還是不是我？
離開浴室，拿起手機請假。
身體這樣的狀況，我，要死了嗎？

到浴室洗了個澡，搖搖晃晃的身體，好像還能勉強正常作息。
我不敢抹去鏡子上的水蒸氣，那裡頭到底有什麼？
拿起吹風機，試著把頭髮慢慢吹乾，吹風機呼呼的風聲，聽覺好像暫時消失。
真實的感覺越來越薄弱，我跟世界彷彿產生一道鴻溝。
這時看到床旁邊的立鏡，我突然嚇得手中的吹風機都掉在地上。
裡頭的人影，已經不是微笑，反而是一種得意的笑容。

不願意繼續一個人待在房間裡。
趕緊翻著電話簿，找個朋友臨時約了出來，就衝出房門。
被嘲笑半小時，安慰一小時，最後又閒聊了一小時。
喝完四瓶啤酒，微醺，不再擔心之前自己瘋癲的想法，回家。
在洗手台注滿水，捧著往臉上潑，想沖淡些許紅潤的酒氣。
抬頭看看鏡子，對，那個不是我，他看起來比我好多了。
在那小框框的世界裡，想必沒有這麼多煩惱，這麼多悲傷，這麼多永遠令人深陷的泥沼，必須日日夜夜掙扎，然後狀況毫無改善。
是啊！那裡可沒有這種荒謬的劇情，例行性的懷念，習慣性的痛苦。

倒回床鋪上，四方形的床墊，不如外型般嚴肅，反倒是溫柔的接受了我。
睡得好沈好沈，在夢裡我也可以感覺到時間飛逝，又不願意這樣起床。
睜開雙眼的時候，周遭卻是一片黑，是停電了嗎？
只有一個方形的床口有著微弱燈光，我走過去一看，才發現是一面鏡子。
鏡子裡頭的我，穿戴整齊，看來像是已經準備好出門上班。
一個自信的笑臉，再把頭髮整理一下之後，貼了一張便利貼在鏡子上就離開了。
便利貼透著光，相反的筆跡寫著：你好好休息吧！
不知為什麼，這時候我感覺萬分安心，從黑暗中摸索那仍然溫暖的被窩，回去尋找那沒做完的夢，這個回籠覺，或許會很長。